这辣椒一红,手机里的转账提示就响个不停。”10月21日清晨,洛南县灵口镇宽坪村的辣椒收购点开秤,75岁的张建生把最后一筐朝天椒倒进地磅,手机随即弹出到账提示:4860元。老人咧嘴一笑:“比种苞谷强三倍,还不耽误带孙子。”
谁能想到,八年前这里还是产业空白村。2017年腊月,在广东做调料生意的任亚军回乡过年,蹲在自家老屋门口啃着冷馍,跟老支书马亚军闲聊:“咱这黄泥巴地,种辣椒行不行?”老支书把烟锅往鞋底一磕:“试试嘛,反正地荒着也是荒着。”
开春,任亚军把1000万元积蓄砸进灵口、古城、三要、景村、永丰、石门6个镇,流转100亩撂荒地育苗。头一年,村民只当看热闹——“辣椒能当饭吃?”结果秋天一到,亩产干椒400公斤,按保底价12元/公斤回收,一亩地净落3000多元。张建生就是那年“吃螃蟹”的人,把2亩玉米改种辣椒,当年多收6000多元,他给在外打工的儿子打电话:“回来吧,家门口也能挣到钱。”

辣椒种出来了,怎么卖?任亚军把在广东跑市场的经验搬回山里:先注册“辣上天”合作社,再建2000平方米加工车间,引进剁椒、辣椒酱、火锅底料三条生产线。2020年疫情最紧张时,鲜椒价格跌到8毛一斤,合作社直接把鲜椒拉进车间,做成剁椒罐头,三个月后卖出2.3元一斤的批发价,农户没受一点损失。
技术短板怎么补?合作社每年拿出30万元培训费,把西北农林科技大学辣椒专家请到地头。村民李民成记得清楚:“专家蹲在地里教控旺,说朝天椒怕涝,垄高必须30厘米以上,底肥要用腐熟羊粪每亩1吨。”按专家说的做,李民成家的辣椒亩产从350公斤涨到480公斤,去年光辣椒就卖了4.7万元。
市场怎么拓?宽坪村90后姑娘马甜带着三脚架和补光灯,把直播间架在烘干车间,直播两小时卖出3000瓶辣椒酱。重庆德庄火锅、云南桥香园米线、湖南文和友小龙虾先后发来订单,合作社干脆在重庆双福市场设了前置仓,鲜椒当天装车,36小时就能端上火锅桌。

数据最能说明变化:2025年,洛南朝天椒种植面积1.02万亩,覆盖3235户农户,其中脱贫户占37%。亩均产值4000元,户均增收1.2万元。合作社加工车间吸纳长期工86人,人均月工资4200元;季节性用工高峰期,每天超过200人在车间分拣、剪把、装袋。
更大的变化在观念。过去村民见面问“吃了没”,现在问“辣椒卖得咋样”。宽坪村小学把辣椒种植写进校本教材,孩子们知道家乡辣椒的辣度是8万SHU,知道合作社的剁椒卖到广州要坐16小时冷链车。村里新建的文化广场上,辣椒造型的路灯亮了,辣椒文化节办到第三届,连西安的游客都跑来拍“辣椒墙”打卡。
任亚军算过一笔账:一亩辣椒从育苗到烘干,需要人工25个,10000亩就是25万个用工机会,相当于给秦巴山区创造了2500个全职岗位。更关键的是,辣椒产业把年轻人留住了——28岁的马甜回村前在西安做房产销售,现在管着合作社电商部,月薪6000元还包吃住;31岁的李强原本在江苏电子厂,现在负责冷链运输,一年跑20万公里,把洛南辣椒送到全国23个省的批发市场。
站在宽坪村辣椒观景台上,放眼望去,红彤彤的辣椒铺满山坡,像给黄土地披了层红绸。老支书马亚军掐指一算:“明年把周边三个村也拉进来,面积能到1.5万亩,到时候咱这秦巴山沟,就成了西北最大的朝天椒集散地。”
夕阳西下,收购点的最后一车辣椒装完,任亚军掏出手机给重庆客户发语音:“明天凌晨三点发车,48小时到重庆,辣椒还挂着露水呢!”远处,新扩建的2000吨冷链仓库正在打地基,机器轰鸣声中,秦巴山沟里的“椒”响曲,越奏越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