从一片叶子到一条链:永德忙肺村茶产业蝶变的三重密码

忙肺村的早晨,比城里来得更早一些。六点刚过,雾气还缠在半山腰,李兰已经蹲在自家茶园里,指尖一弹,芽头落进竹篓,发出“嗒”一声脆响。她数得清楚:今天这一篓,比去年同一天多装了半斤。多出来的分量,来自村东头那座刚投用的“茶之韵”初制厂——四层楼高,玻璃幕墙映着晨光,像一块巨大的翡翠。

谁能想到,这座厂房三个月前还是142家小作坊各自为战的“战场”。辉建国记得真切:去年春茶季,他家三台炒茶机一开,电闸就跳,一天跳了十三次,鲜叶在篾席上蔫成了“老菜叶”,心疼得他蹲在墙角抹眼泪。那时候,村里人最怕下雨,一下雨,山路打滑,茶叶运不出去,只能眼睁睁看着价格从每公斤280元跌到160元。

忙肺村旧貌

变化始于一张“红色网格图”。2024年腊月二十三,村党总支书记杨绍华把全村602户茶农的名字写在一张A1纸上,谁家有几亩茶、几台机、几口人,用红蓝黑三色笔标得清清楚楚。这张图后来成了“茶之韵”茶厂的股权分配表——142户初制所以设备入股,460户茶农以鲜叶入股,村集体以集体茶山入股,占比15%,专门给脱贫监测户分红。

“不是简单合并,是把散落的珍珠串成项链。”杨绍华指着厂房里的生产线解释:萎凋槽统一控温控湿,揉捻机装了变频电机,杀青灶改用生物质颗粒,比传统煤灶省30%燃料。最关键的是,厂里建了400立方米的冷藏库,春茶季能囤20吨毛茶,等行情好了再出手。去年春茶均价因此稳定在每公斤420元,比周边村子高出80元。

茶之韵初制厂生产线

电力改造是另一场“及时雨”。临沧永德供电局派来的技术员张海涛,在村里住了整整21天。他把全村变压器从160千伏安换成630千伏安,还装了10千伏专线。现在,李兰的七台炒茶机可以同时运转,电流声像一群蜜蜂嗡嗡叫,却再没跳过闸。她算了笔账:今年春茶加工量比去年同期多1.8吨,光电费就省了2400元。

水的问题解决得更巧妙。县水务局工程师周建明带着施工队,在海拔680米的山脚修了道取水坝,用自然能提水系统把水扬到海拔1280米的蓄水池。这套系统不用电,靠水流落差驱动泵机,日提水量300立方米,足够全村茶园灌溉。现在,辉建国家的3亩台地茶,每亩能多采20公斤鲜叶,按今年地头价每公斤12元算,就是720元纯利。

自然能提水系统

产业链的延伸在村口的“茶旅驿站”看得最直观。这座由旧烤烟房改造的民宿,保留了夯土墙和木格窗,却装了智能马桶和地暖。老板段梅是90后返乡大学生,她把茶叶做成手工皂、香囊,还把采茶体验课卖到198元/人。今年“五一”,驿站入住率92%,光卖茶点收入就超过3万元。

数字也在说话。2024年忙肺村茶叶总产量280吨,总产值1.47亿元,比2021年翻了两番。村集体收入突破120万元,其中85%来自茶产业分红。最让杨绍华骄傲的是,村里35岁以下年轻人从2021年的17人增加到现在的63人,他们带来了直播带货、茶旅研学、碳汇交易等新玩法。

午后,李兰在初制厂门口扫码卖茶。手机屏幕上,北京客户刚下了20公斤古树红茶订单,备注写着:“要辉建国家那棵300年老树的。”她笑着对辉建国喊:“老辉,你家那棵‘茶祖宗’又给你挣了8000块!”阳光透过玻璃顶棚,照在两人脸上,像给这片叶子镀了层金。

远处,新修的产业路像条黑丝带缠在山腰。杨绍华说,明年要在这条路上跑无人驾驶运茶车,还要把5G基站建在茶园里,让每片叶子都有“身份证”。忙肺村的茶香,正沿着这条新路,飘向更远的地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