刚把最后一箱阳光玫瑰搬上车，王大哥抹了把汗珠子——这两天嗓子眼都是哑 的，卖果子忙得脚不着地呗！可转头瞅见地里散落的果袋，后脖颈子突然凉飕飕的。想起去 年霜降那会儿，就因为没清理园子,霜霉病闹起来跟发洪水似的,树叶哗哗掉,后来开春 花芽稀稀拉拉,心疼坏咯!九月天管理葡萄园,哪只是数钱那么简单?热闹劲儿里得把眼 睛往下瞅,那些藏 在叶缝间的枝条、埋在地皮下的根须,那才是啊明年收成的老本儿呢!
王大嫂的阳光玫瑰是早熟种,上礼拜摘完果,当天晌午她就让老王扛尿素袋进地。"不 是人瞎琢磨啊,"王大嫂拍着手边半湿 的土坷垃,"镇农技站李师傅常挂在嘴边的:'果树 卸了果包袱跟人跑完马拉松似 的 ,先得上碗热糖水。'"他们家按差不多每亩撒个十公斤,匀匀 溜撒在树根周围"去年就是犯懒 ,收完果子没追肥 ,好家伙秋梢窜得比竹竿还高 ,把树 膛子的养分全吸干了。"王大嫂蹲下来扒拉着叶片,"你看今 年这花芽,比去年密实多少? 这都是肥力供得上的缘故。"
隔壁张婶的夏黑也刚下市 ,她更讲究,先撒尿素等新叶泛绿了又埋 鸡粪:"这叫先救急再补元气,农家肥是慢火炖肉,得让树根慢慢嚼,明年枝干才能壮实如牛!"
刘叔这会儿正在园子里"掐尖",每棵树枝头顶尖尖的嫩芽都给他掰下来了。 "瞅瞅这些新冒出来的秋梢子,"他捏着刚掰下的嫩芽给我看,"叶片巴掌大点儿就要跟老 枝抢食吃,不掰掉明年还想结果子?门儿没有!"去年他家巨峰减产两成就是吃了这亏,今暑晨 起天天在园子里转悠。"这活儿跟喂孩子似 的 !"刘叔手背还沾着葡萄汁黏糊糊:"前些天 贪睡一天没来,好家伙半园子嫩尖子全冒出来了你说说气人不气人?"他把嫩芽往竹筐里丢的当口又嘟囔:"这些汁水可都是树身上的血啊,秋梢吸饱了,冬天冻一冻就完犊子。"
村东头老李头正蹬三轮车往外拉垃圾呢车斗里头破果袋、烂果粒装了得有三麻袋。"去年就 因为这些破烂没清干净,"老李头拿树枝戳着袋子口,"炭疽病孢子跟跳蚤似的沾在枝杈 _第二天春暖就发病,一筐果子烂半截!"拉完垃圾回来,老爷子背起喷雾器就打药。"别 瞧不起这波尔多液,"他对着喷嘴哈了口气,"老祖宗传下来的方子杀真菌可比什么进口药管 用。"喷药时候跟跳大神似挥舞着喷头:"叶背旮旯犄角都得着到,前些年就是漏啧两根枝条, 今年春天病害又找上门,吸取教训咯!'
昨儿傍晚路过王大哥地头,看老头正蹲在树坑边扒拉泥土。"你瞅瞅这个白根须,"他捏起一根 跟细粉丝似的根须给俺瞧,"今年把水肥供上,往年跟柴火似的老根都换成新的啦!'夕阳把他 的影子拉成长长条搭在行架上,空气里头飘着凉丝丝的葡萄香."种地跟过日子一个理儿,"王大 哥拍打着裤腿站起来,"光瞅着眼前光鲜不行啊:得多回头看看那些不起眼处。"风里头混着迷 迭香味道,蟋蟀在草棵里扯开嗓子叫,王大哥摸了摸葡萄树干糙皮:"树木跟人一样通灵性咧, 上心伺候它保准给甜头吃."远处镇子传来收废品三轮车铃铛声,惊飞两只麻雀扑棱棱掠过葡萄架, 叶片上的水珠簌簌落下来,在暮色里亮晶晶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