你去过鹤峰吗?在湖北西边的群峰褶皱里,这个小县像被老天爷精心揉过的绿绸缎,山连着山,云缠着雾,当地人爱叫它“鄂西林海”——是啊,走在山里,抬头是树,低头是草,连空气里都飘着草木香。可你不知道,这漫山遍野的绿色里,还藏着个宝贝:箬叶。
一丛草,曾是山里人的“救命符”
老辈人总说,鹤峰的山是“养人的山”,也是“饿人的山”。上世纪八九十年代,山外的世界日新月异,山里人却还在“靠天吃饭”。春天雨水多,山路滑得像抹了油,爷爷辈背着锄头往山上爬,一蹲就是一整天,刨开湿润的泥土,把箬叶的根须埋进去——这东西贱,不用施肥不用管,可到了秋天霜降,叶子宽宽大大,边缘带着细密的锯齿,闻着有股清甜味,那是老天爷赏的饭。
“那时候啊,换米都得靠它。”村里的张大爷摸着手里的老茶缸,眯着眼笑,“湖南来的贩子背着麻袋,跟你换米,一袋五十斤的米,能换一背篓(大概七八十斤)箬叶。你想想,一背篓叶子,晒干了能卖不少钱,够给娃交学费,够买袋盐,够给婆娘扯块花布。”那时候,箬叶是山里人手里最实在的“硬通货”,是孩子书包里的铅笔,是灶台上的油盐,是寒冬腊月里揣在怀里的暖。

从“换米草”到“摇钱树”,山里人琢磨出的新路子
日子慢慢过,换米的贩子少了,可山里人发现:这叶子除了包粽子、做笤帚,还能做啥?九十年代中期,村里出了个“能人”叫李建国,他第一次把晒干的箬叶运到县城的干货市场,竟卖了个好价钱。“那天我记得清楚,一麻袋叶子,卖了200多块!”他现在还能说出当时的激动,“那会儿200块啊,抵得上种半年玉米了!”
可好景不长,野生箬叶越砍越少,山里人开始愁:这“绿叶子”还能撑多久?2002年,国家搞退耕还林,村里的王先富蹲在地里琢磨开了。他守着一片老箬竹,天天看,天天想:为啥野生的长得慢?后来他试着把箬竹丛“扎堆”栽,几丛捆在一起,又在旁边种上厚朴树——“就像给小娃娃搭个遮阳伞”。你猜怎么着?成活率一下子提上来了,而且厚朴能当药材,箬叶能卖钱,一棵树下两种收,村里人跟着学,慢慢把“要砍树”变成了“要护林”。

现在的箬叶,早不是当年的“土疙瘩”
如今的鹤峰箬叶,早不是“换米”那么简单了。前阵子去五里乡,路过一个合作社,看见十几个婶子坐在院子里挑叶子,阳光透过竹筛洒下来,绿得发亮。“这活儿轻松,不用背篓爬山,在家就能做。”一个戴花布帽的阿姨笑着说,“早上摘的鲜叶,下午清洗干净,按片算钱,多的一个月能挣一万多呢!”
不光是摘和洗。长友公司搞起了深加工,把箬叶做成“粽茶”——泡开的茶水里飘着箬叶香,本地人说“喝着就像在山里”;还有家新材料公司,拿箬竹做环保餐盘,“以前觉得山上的草没用,现在才知道,这是老天爷给的宝贝”。
最让山里人高兴的是物流。以前叶子摘下来得赶最早的班车去县城,路上颠坏了,卖不上价;现在好了,冷链车直接开到村头,“现摘现卖,当天钱就到手里”,村里的年轻人说,“再也不用背井离乡打工了,守着家,守着这片山,就能挣钱。”

山还是那座山,人却过成了好日子
前几天碰到护林员邓斌,他背着药箱在林子里转悠,手里还拿着个小本子记着啥。“以前啊,我是砍树的,”他挠挠头笑,“那时候觉得不砍树,日子过不下去。现在不一样了,这林子就是‘银行’,鸟多了,水清了,游客来了,比砍树挣钱多了,还安稳。”
去年,“鹤峰箬叶”拿到了国家地理标志,听说已经出口到二十多个国家。有人说,这漫山遍野的叶子,真是把“绿水青山”变成了“金山银山”。可在鹤峰人眼里,这哪里只是钱?是老辈人弯腰种树的背影,是年轻人守着家的踏实,是孩子书包里的新文具,是老人手里的旱烟袋。
你去山里看看吧,风一吹,箬叶沙沙响,那声音,像极了日子在唱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