九月的风刚掠过东塬乡的山坳,毛沟村的桃林就跟着轻轻晃起来。你要是站在村头那道土坡上望,满眼里都是粉白的桃子,沉甸甸地压弯了枝头,像谁把星星揉碎了撒在树上——风一吹,那股子甜香就跟着漫过来,混着泥土和叶子的清气,直往人鼻子里钻。这哪是秋天的味道啊,分明是刚从枝头摘下来,带着晨露的“鲜”。
清晨的日头刚爬上山尖,桃林里就动起来了。马明清挎着个竹筐,脚边的露水打湿了裤脚,他伸手摘了个半红半粉的白凤桃,在衣服上蹭两下就咬了一口,汁水顺着下巴往下滴。“甜!”他咂咂嘴,脸上的褶子都笑开了,“这桃,能卖个好价钱。”不远处,几个桃农也都在忙活,有人踮着脚够高处的果子,有人蹲在地上捡掉在土里的“次果”,没人说话,只有剪刀“咔嚓”的轻响,和偶尔传来的“哎哎,小心点,别碰坏了”的提醒。

村支书马如彪蹲在桃树下,手里捏着个白凤桃,指腹摩挲着毛茸茸的果皮,眼睛眯成一条缝。“咱这白凤桃啊,”他跟我聊起2019年,“刚开始试种那会儿,谁也没底。你想啊,这山村里种桃,能行吗?”他当时带着几个村民去邻县的果园考察,看到人家亩产上万斤,果子又大又甜,回来就动了心思。“村里老人说‘桃怕过洼,李怕过坡’,咱这毛沟村是个向阳坡,土也好,就是没试过。”他顿了顿,指了指眼前的桃林,“现在看来,赌对了。”
后来村里凑钱建了合作社,统一给桃子套袋、打药,还请了县里的农技站老师来讲课。“以前啊,施肥都是瞎施,果子长得小,还招虫。”马明清说,“现在不一样了,老师教我们看桃叶颜色,看桃子膨大期,啥时候浇水,啥时候摘心,都有讲究。”现在啊,毛沟村的白凤桃都有自己的牌子了——“东塬雪”,听着就干净。每天早上,马明清家门口那个小市场就热闹起来,几个收购商守在那儿,你一言我一语地问价,挑出来的桃子得用泡沫箱装着,贴上“东塬雪”的标签,第二天就能发往城里。
马明清家有35亩桃林,去年光这一项就挣了17万多。他给我算了笔账:“一亩地能收4000来斤,现在批发价一块五到两块钱一斤,除去肥料和人工,一亩地净落五千块。”他摸着桃树的枝干,“这哪是树啊,简直是摇钱树。”他女儿今年考上了县城的高中,学费、生活费全靠这几亩桃林撑着。“以前啊,村里人就靠这几亩薄田过活,遇上年景不好,连口粮都紧张。”他笑了笑,“现在好了,桃子成了金疙瘩,日子也跟着甜起来——你看那树,枝桠都快伸到云里去了,这不就是希望嘛。”
到了采摘季,城里来的人就多了。有带孩子来摘桃的,家长在旁边叮嘱“小心别摔着”,孩子举着桃子咯咯笑;有情侣手牵手在桃林里拍照,男生摘了最大的那个,小心翼翼地递给女生;还有开着车来买桃的,一买就是几十斤,说是给亲戚朋友带回去尝尝。村里的王婶把自家院子改成了农家乐,中午能做桃胶炖鸡、桃子罐头,下午再摘点鲜桃带走。“以前客人来了,只能端碗白开水,现在不一样了,摘桃、吃饭、买桃,一条龙。”王婶的农家乐上个月刚开张就挣了两千多,她琢磨着明年再添几张桌子,“这桃子啊,不光能卖钱,还能让村里火起来。”
这毛沟村的桃子,从2019年那几棵试种的树苗,长成如今45亩的桃林,就像村里人的日子,一步一个脚印,慢慢走了起来。九月的风还在吹,桃林里的甜香也还没散,只是这甜里,多了点踏实的味道——那是马明清摘桃时的笑声,是王婶农家乐的烟火气,是毛沟村人用汗水换来的,属于乡村振兴的,实实在在的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