日头刚爬过塬顶就烤得人后背发黏。张建国蹲在自家苹果苗棚里，指尖捏着片卷成筒的嫩叶子——叶面上那层白蒙蒙的粉，像没揉开的面粉僵在上面，正是让果农心焦了好几年的白粉病。
"去年这时候，我这棚里的苗跟遭了劫似的。"他摸了摸细弱的新梢，指节泛白。去年大意了，等瞅见时顶端叶子早鼓起一层白斑，慢慢裹满整叶，最后枯成褐色的"纸片子"，风一吹就掉。新抽的梢更糟，细得像筷子，红紫色，顶头扭成个麻花，根本长不高。半亩苗死了三分之一，卖苗的钱少赚小两万——那可是攒着给儿子娶媳妇的钱啊。
这病害哪是凭空冒出来的？张建国扒开病枝的叶腋，指着眼下密密麻麻的黑点点。"你看这黑粒儿，县农科所的王技术员说叫闭囊壳，病菌的'老窝'。冬天藏在枝芽缝里，开春一暖和就飘孢子，沾上新叶新茎，三五天就容易起白粉。去年没清园子，这些'窝'没除干净，今年一开春差点又闹起来。"
今年学聪明了，王技术员的法子牢牢记着。控肥料可得讲究，"别光撒氮肥！"他拍着脚边的有机肥堆，羊粪的腐殖香混着泥土气往上冒。"去年邻村李姐家图省事，一亩地撒八十斤尿素，苗蹿得快是快，茎秆嫩得一折就断，白粉病整死她半棚苗。我现在改成有机肥加磷钾肥，一亩地两袋腐熟羊粪、五十斤磷钾复合肥，苗长得壮实，叶子厚得能挡太阳，病菌钻不进去。"
清园子也得下狠手。冬天修剪时，他戴着老花镜，把带白斑的病枝、皱巴巴的病芽全剪了，装三大捆拉到村外空地烧得干干净净。春天复剪更仔细，新梢刚抽出来有点红紫色、扭着劲儿，立马"咔嚓"一剪子。"绝不让病菌再传下去！"蹲久了膝盖发麻，他挪了挪脚，鞋底子沾着的黄土簌簌往下掉。"今年棚里病株少了八成，"他笑着指旁边的健康苗，"你看这叶子，绿油油的，摸起来硬实，哪像去年软塌塌的，一捏就碎。"
晨光透过棚膜洒在苗叶上，沾着的晨露亮晶晶的。张建国摸了摸壮苗顶端，凉丝丝的露水蹭在指腹。"种苹果跟养娃一个理儿，得抠细节。"抬头望棚外塬坡，二十棵成龄苹果树叶子在阳光下闪着光。白粉病虽恶，可它怕壮苗、怕干净园子啊......水珠顺着茎秆渗进土里,像给苗儿喂口清凉井水。远处传来邻家果园的喷雾器声,混著苹果花香飘过来,空气中都是甜丝丝的希望。他知道今年的苗能保住,儿子婚房的首付就有着落了。